我想說，是因為妳

此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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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】

         天空是一片萬里晴空的好天氣，和煦的陽光照耀在我的身上，家鄉的空氣總是給我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，騎著機車繞過廣闊的農園，往裡面一看就可以看到樹上滿滿都是已經成熟，準備採收的芒果，最近可是芒果的產季，心想芳宜她家現在應該忙得不可開交吧。

         雖然住進宿舍後我變得不常回家，現在這條路我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經過了，但是一路上的景色似乎都沒有什麼變化，還是一樣是我熟悉的故鄉。

         心念這麼一想，當下我就轉個方向，想稍微繞一下路去看看芳宜家的果園。

         當我騎到芳宜家農園外時，馬上看見一位戴著斗笠的阿伯正在樹下採收芒果，我立刻認出他是誰，雖然上次見到他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，但我絕對不會認錯他藏在斗笠下，隱約能瞧見的地中海型禿頭。

         我在路邊停下機車，跑到果園圍欄旁大喊，「哈囉，芳宜爸爸！」

         聽到聲音時，芳宜爸爸起初不知道是從哪邊傳來，滿臉疑惑地四處轉頭看看，最後是在我多喊了幾聲後，芳宜爸爸才終於找到我，喊得我喉嚨好乾。

         「哦，這不是佳萱嗎？怎麼有空回來啊？」芳宜爸爸用掛在脖子上毛巾擦汗，小跑步來到圍欄邊，距離我近些，不用再讓我繼續喊下去。

         「今天跟芳宜他們約好要回來，芳宜還沒回來嗎？」我問。

         「是啊，那ㄚ頭老是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的，一下在美國，一下又跑去英國，再一下又不知道跑去哪裡了。」芳宜爸爸大笑著，說：「八成有一天她還會跑去南極去咧！」

         「呵呵，這樣子的話就有趣了，帶回來的土產說不定會是企鵝喔。」

         「企鵝喔……」芳宜爸爸捻著下巴，思考半晌後說：「不知道企鵝是清蒸的，還是油炸的好吃？」

         看芳宜爸爸真的很認真在思考企鵝的料理方法，我趕緊說：「芳宜爸爸，企鵝應該是保育類動物，不能吃的啊！」

         和芳宜爸爸的對話很有趣，因為他總會仔細思考任何事情，所以常常會沒有察覺對方說的只是玩笑話，會一臉認真的和對方繼續討論這個話題。

         以前我們這群小孩常常被芳宜爸爸的話逗得哈哈大笑，場面一下就會變得很歡樂。

         和芳宜爸爸的這段談話，讓我有點懷念當時的場景。

         「那我要先走囉，芳宜爸爸再見！」我轉動鑰匙，發動機車。

         「好，如果芳宜回來的話，幫我跟她說記得回家一趟喔！」

         「好！」說完，我轉動油門，騎車悠悠離去。

         沿著小河騎到一座小橋，右轉後往山巒的方向前進，經過一間小派出所後，坡道上，我在一個老舊的門口停了下來，門牌上的字還是和我們離開時一樣，並沒有因為這些年來的風風雨雨而消失，但卻在時間的流逝當中，漸漸被人給遺忘。

         這裡是我以前就讀的小學，但是在我畢業那一年廢校了。

         當時每一個年級只有一個班，每班的學生人數只有五到八個人，最後一屆的班級，也就是我們班畢業之後，學校就因為人數不足而遭到廢校處分。

         多年過去，想必學校裡面一定荒廢許多，也許還會看見有許多流浪犬在裡面，但是學校還是一直坐落在這裡，不曾消失過。

         可是就在最近，我們從宇仁那裡得知，公所計畫將舊校舍拆除興建老人關懷中心，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非常不能接收，雖然知道一直讓那裡荒廢下去也不是辦法，可是那裡畢竟是我們這些當地居民，童年時的共同回憶，我們不想讓曾經這個有過歡笑與嬉鬧聲的地方消失。

         宇仁說很多人的想法跟我一樣，不希望就這麼讓國小被拆掉，所以大家正在向公所或是縣政府陳情，希望能留下原來的校舍做為其他用途，聽到這些讓我稍微鬆一口氣。

         不過也因為這起事件，讓我想到我們班已經許久沒有辦同學會了，最後一次應該是之前參加巧翊婚禮的時候，那時候我們這群國小同學幾乎都有到場，自己圍坐一桌順便開起了同學會，算一算也經過好幾年了，是不是該再辦一次呢？

         將這個想法告訴宇仁後，他神情平淡說：「好啊，那就來辦吧。」

         「這麼簡單就說要辦啦？」

         「嗯，這次我們就一起回去學校吧。」放下已經喝完的茶杯，他說。

         於是，我們決定一起回來學校。

         站在小小的校門前，想起以前每天一早走進校門上課的日子，彷彿只要踏進去我就能回到小時候，那個喜歡砰砰跳跳，到處玩耍大笑的年紀。

         將機車騎進校園，我記得在教室的後面就有個小停車場，進去之後發現學校比我想像中的還要乾淨許多，原本還在猜想學校裡面會不會變成與世隔絕的叢林了，看來是我想太多了。

         停好機車時，發現教室後的大樹整個攀附在建築物上，甚至還能看見有些地方被樹枝穿破了。

         這就是疏於管理的結果啊，想起以前那位每天忙著照顧花草的校工伯伯，就覺得他當時真的很辛苦，非常感謝他當時這麼照顧這間學校！

         繞過教室，看見在學校中央的操場，原本印象中的平坦草地已經長滿高高的雜草，有些還蔓延到跑道上去，而且跑道上也到處有被人破壞的痕跡。

         聽說學校自從被廢校後，就沒有什麼人在管理了，變成像是公園一樣每個人都可以自由進出，所以才會有現在雜草叢生，以及被沒公德心的人破壞的結果。

         看著曾經陪伴我度過童年歲月的校園變成這樣，心中不免有一股落寞感。

         轉頭往教室的方向看去，教室的校舍只有一樓，走廊上剛好有六間教室，也就是全校六個年級的教室，首先在最旁邊的是一年甲班，再來經過的是二年甲班，以此類推到最後一間，也就是我們班最後的教室，六年甲班。

         走過去時，我看見一個人就站在六年級的教室前，我不用想也知道那個人是誰，因為剛才停機車的時候我就有看見他的機車了，我小跑步過去，笑著喊：「宇仁！」

         他一聽到我的聲音，就轉過頭來，一臉正經說：「同學，妳不知道走廊是不可以跑步的嗎？回去抄九九乘法表五十次，明天交。」

         我差點想一腳踹到他臉上，明明以前最常在走廊上奔跑的就是你們三個臭男生，要罰寫也應該是你們罰寫吧。

         「怎麼只有你，其他人呢？」到他身旁後，我四處張望了一下，確定只有宇仁在這裡而已。

         「應該是都還沒來，不過今天早上我有在村口的7-11看見家馨，她說要中午才能過來。」

         「家馨今天上早班喔？」

         「不是，聽說是她昨天忘記做什麼事情，搞得早班人員忙不過來，結果她被店長急忙叫回去幫忙，說不定現在正在挨罵吧。」宇仁聳聳肩說。

         「呃…那還真慘啊……」我在心中小小祈禱，希望家馨別被她店長罵得太慘。

         「話又說回來，這裡還真是變了不少耶。」宇仁靠近教室，彎腰從窗戶的破洞看著裡面凌亂的樣子，我也跟著往裡面看，只是因為玻璃上佈滿灰塵而看不太清楚。

         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，現在教室凌亂的樣子和記憶中的模樣實在很難畫上等號，吁了口氣，心裡有點感慨這裡沒辦法一直是小朋友學習的地方。

         「要進去囉。」

         宇仁打開鎖早已壞掉的前門，我跟在他後面一起進去，這裡…就是以前我們「六年甲班」的教室。

         木製的課桌椅零散的倒在地上，地板上到處都是灰塵，以及被撕破的舊課本和考卷，窗戶上的綠色窗簾也早已掉落在地上，沒有電力的風扇靠著從玻璃破洞中吹進的小風，時有時無的慢慢轉動著。

         踏上感覺有些破舊的木製講台，走一步就發出咿咿啊啊的聲音，黑板上還留著我們畢業時所留下的塗鴉，但都已經斑駁不堪了，不過黑板最右邊的字還清楚的留著，上面寫著：

         民國88年6月25日  值日生：佾德、芳宜

         這裡的時間似乎還停留在我們畢業的時候，我想這間教室也許一直在等著我們回來吧。

         喀啷一聲，身後傳來搬東西的聲音，我轉身看著宇仁，他將倒落在地的其中一張桌椅扶正，稍微用手拍拍後，坐下來說：「我記得，我是坐在這裡的。」

         我愣了一下，隨即笑了出來，跳下講台，學宇仁那樣也搬了張桌椅坐到他旁邊，高興的說：「我是坐在你旁邊的，對吧。」

         「呵，我還以為妳這個笨腦袋早就忘了呢。」單手撐著臉頰，宇仁看著我，輕輕笑著。

         「哼，要你管。」我也笑了出來，有點撒嬌的說。

         我們有點幼稚的小鬥嘴，讓我有種回到小學六年級的感覺。

         小時候的記憶就像水中泛起的漣漪一樣，因為一點原因而漸漸清晰起來。